卷首201102 一件小事

去年年末，一直帮着我们照看女儿的岳父母大人决定回老家，小岸竟然主动提出也要同去。怕老人突然离开孩子孤寂不适，我们就答应了。送她上火车时，小小人欢喜雀跃，爬上爬下，毫无眷恋之情。我们当父母的反而失落不已。原以为孩子很需要我们，现在忽然明白其实更多的是我们需要孩子。小岸临走前，在墙上不知为何用水彩笔画了好多叉，用各种清洗剂均无效。妈妈重提画笔，把叉变成一条条小鱼。又重摆家具，挪开床，地板惊现极深的划痕，心痛兼恨。一夜过去，晨光满堂，划痕居然也被照得光彩夺目，像野蛮生长的抽象画。其实2011年早已到来，但真是让我意识到一年已过的，还是传统的春节。在这样月份，想起这么件小事，心里居然有种异样的触动。平静而温暖的日常生活似乎正在——不，已经离我远去。很少在家吃饭，总是忘了给妈妈打电话，拖延症似地被困在办公桌前，不停地刷新微博，觉得这个时代厮杀般呼啸而来，让我交出小我。语言于是变得特别宏大叙事，情不自禁企图微言大义，例如：“在这个已经放不下一张平静书桌的时代，我们的日常生活被戏剧化的时代所遮蔽。”这也是一种交换。当你频频说“时代”这样的大词的时候，“小”正在静默和委屈地消逝。慷慨陈词的同时，嗓子眼就被这个“时代”撑大了，没法浅唱低呤；微博里目前盛行围观，而在热情地围观不公不平之后，却往往忘了低头凝神俯观自我。几天前看到一直坚持对公共事务发言的法律学者贺卫方把自己两年前说过的一段话重又翻出来：“我觉得人不应该完全都变得像一个斗士，毕竟人生苦短，岁月如白驹过隙，你需要有一种非常美好的生命感受，跟朋友的爽朗交往，放眼青山绿水的那种喜悦，读一本老书给你带来的快乐等等。其实人不完全是为了改造这个社会而存在的，我们需要更丰富多采的人生历程。”反正今年春节，我一定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