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德者1990 【预告篇】| 背德者1990 【1】| 背德者1990【2】

​BY 肖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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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什么时候开始落进这种尴尬的境地了呢？我渐渐发觉我走入了一种感伤故事的俗套子里：所谓痴情少女，爱着一个不爱她的，或者不再爱她的男子的故事，少女自怨自艾，几乎希望自杀和殉情。男子在反面角色中是花花公子，在正面角色中则充满了责任感，生怕伤了少女的心。于是故事便黏黏糊糊的发展下去。无疑，这种抑郁情调可以调节和安慰我们乏味的心灵。然而这种调味品也变得乏味起来了。为什么那个少女不收拾起自己百般哀怜的表演，让她所爱的人轻松一点儿？她究竟是否更爱自己呢？像水仙花迷上了自己哀伤的瘦影儿。而为什么在故事里有这种道德感？那个男子的责任感可能除了满足少女自怜的情绪以外毫无他用。他究竟负得起什么责任？他说负责任是不是安慰自己怯懦的灵魂，好让自己觉得起码是个挺有责任感的道德上的英雄？

我的这番高论被我的少年气盛写成一篇杂文，登在我们自办的一本油印刊物上。我还记得它引起了争论。一个同班的女生愤怒地对我说，如果地球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也宁愿药死我。我相当机智地想起某位大人物的轶闻，从容不迫地反驳道，那我就心甘情愿地吞下那副毒药。

一阵哄堂大笑，足以满足我的虚荣心了。我不知道，还有更多的食物，将要添进我虚荣的肚子里。

那天晚上，我在图书馆的自修室坐着，望着巨大的玻璃窗外的黑夜出神。有一种空洞清洗了我发热的头脑。这算什么呢？我嘲笑自己。你这不过是故作惊人之语招徕观众而已。我用这样尖锐的词句斥责着自己，渐渐感到充实，为自己能够清醒的自责而略感自豪。

“肖星。”

我转过头去，我未来的女友走了过来，坐在我旁边，一边低声问我，“当代文学史布置的论文你写了吗？”

“快写好了，正准备誊。”

“请教你些问题好吗？”

“不敢当。”

“这说话影响别人，咱们出去说吧。”

我有些忘了我们的谈话怎么就转到我那篇杂文了。女友说，“真是文如其人，你的文章和你这种侃侃而谈的语气，都给人一种特别自信的感觉。”

“是吗？”

“就好像你就是上帝似的，”女友又连忙补充，“我可不是讽刺你哦。”

“欢迎批评。”我客气地红起脸说，觉得被说着了痛处。

“你知道我们女生背后怎么议论你吗？说你将来会成个作家呢。”

我谦虚了一下，听她继续：“可能艺术家都有些自傲吧？你那篇文章咄咄逼人的，文笔犀利极了。（她笑了笑，）你可能以为‘众人皆醉你独醒’吧……”

“呵呵，你的舌头才是犀利极了。”

“对不起啊，我口没遮拦的。不过我只是那么感觉。可能是你的文章刺中我的愚昧之处，所以我才存心挑刺吧，我想你有点儿……怎么说呢，缺乏同理心。”她扬起眉毛，笑望着问我，“坦率地说，你没有经验过那种自伤自怜或自我责任感吗？”

“没，没……”

“所以我觉着，好像你没有把自己也放在解剖刀下面。我看陀氏的小说，觉着他对人性的阴暗面揭示的真是太--深刻了。特别恳切，很‘人民’。而你，有点儿，脱离群众。”

未来的女友接着飞快地挽回说，“哎呀，你别生气，我随便说说，其实，”她停了停，“我挺崇拜你呢。”

我不由地愣住了，她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成了我们第一次交谈的尾声。而我们类似的聊天多了起来。渐渐有了默契，在晚自习累了的时候，便到外面黑暗清凉的空气里去散步聊天。在图书馆，我们并不坐在一起，而只是远远相对坐着。大约九点时，女友便站起身，脸上顽皮地笑着走出自修室。我跟着走出去，问她，“你笑些什么？”

她笑而不答，直到图书馆外面了，有些装腔作势地深吸一大口气，惊奇地说，“肖星，你看星星真多，我没想到，北京还会有这么晴朗的夜空。”

我们一边走，我一边说：“昨天晚上张杰说我们俩在搞秘密联合战线。”

女友一下子哈哈大笑起来。“难怪昨晚临睡前，燕子还神秘地叫我交代和你有什么不正当男女关系？一定是两个狗男女谈恋爱之余看见我们在一起散步来着。”

【待续】

《1990年代的爱情 • 背德者1990》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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